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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下旬,俄罗斯爆发了举世震惊的“瓦格纳事件”。长期以来奋战在俄乌冲突第一线的瓦格纳集团领导人普利戈任公开宣布,因为俄国防军的武装袭击造成瓦格纳军事人员大量死伤,故而瓦格纳集团决定对莫斯科展开“进军”行动以“改造”腐朽不堪的俄罗斯军方高层。由于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等人的及时介入和积极劝阻,该事件几乎是在一、两天之内得以平息,普利戈任命令其麾下军事人员返回相关军事基地并逐渐向俄国防军转交重武器装备。随后,普利戈任本人和其所属军事人员均前往白俄罗斯并表示将在白俄罗斯继续开展瓦格纳的相关活动,而卢卡申科也表示,瓦格纳人员已经展开对白俄罗斯国防军的相关军事训练活动。该次事件的爆发深度揭露了俄罗斯统治集团的内部矛盾和脆弱性,虽然其平息速度之快令世人惊叹,但是其在俄罗斯乃至整个世界的深远影响依然不会消散。事件平息之后,令人极为关注的一点就是,瓦格纳集团未来的去向将会如何?瓦格纳原本是一家国际化的安保公司(PMC/PSMA),依靠俄罗斯政府的支持,在世界上独立行动并且有自己训练有素的军队和网络。瓦格纳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依托俄罗斯情报机构以及特种部队的背景,在非洲和中东获得了规模很大的根据地,形成了国家资源-军事能力-矿产权益“三位一体”的运作模式,开战“商业化战争”(陈功,2019)非常很成功。尤其是在非洲,瓦格纳集团以提供安保服务的机会取得了相当大的区域影响力,有自己的根据地以及独特的关系网络。瓦格纳集团为西-中非地区的政客和政府官员提供安全保护和军事训练,作为商业交易的组成部分,瓦格纳得以控制一定数量的矿山、林场等重要原材料产地。当然,由于其自身与俄政府的密切关系,瓦格纳集团事实上也是俄罗斯拓展非洲影响力重要的非正式渠道。在瓦格纳“进军”莫斯科的事件初步平息之后,有评论认为,瓦格纳集团会继续成为俄罗斯打入非洲大陆的楔子并服务于俄国家利益,普利戈任本人在白俄罗斯也明确表示非洲大陆接下来将会是瓦格纳的活动中心。值得注意的是,在7月末举办的俄罗斯-非洲国家峰会上,普利戈任现身并与中非共和国驻俄罗斯大使马波卡(Freddy Mapouka)握手言欢,瓦格纳集团似乎回到了其原先的轨迹之上。不过,问题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深陷于乌克兰战场的俄罗斯已经不是过去的俄罗斯,经过了莫斯科“进军”的瓦格纳,也不大可能是过去的瓦格纳,它的生存和演变,笔者预测有相当大的可能会变成俄罗斯版本的“本•拉登”以及有俄罗斯背景的基地网络组织。首先,就自身合法性和资源支持而言,瓦格纳集团将很难再获得俄罗斯官方的真正背书。过去的瓦格纳集团,它的出现、发展和壮大,俄罗斯官方以及普京的支持功不可没。已经披露的相关资料显示,瓦格纳集团的创立得到俄罗斯军事情报局(格鲁乌)的大力扶持,早期成员中的绝大部分直接源自于俄罗斯军方以及特种部队。瓦格纳在俄境内的军事训练和运营等方面,也获得了俄官方的大力支持。在兵变爆发之后,普京本人公开解释并且承认,过去瓦格纳的活动得到了俄罗斯官方的全面而强力的支持。从2022年5月至2023年5月,俄政府的资金扶持就达到了10亿美元。而与普京有着密切关系的俄传媒巨头基谢尔约夫(Dmytro Kiselyov)则表示,过去俄官方对瓦格纳集团的安保合同和资金扶持总额达到了100亿美元左右,如果算上对普利戈任旗下“康科德集团”(The Concord Group)的其他扶持,总额将达到200亿美元。俄乌冲突爆发之后,俄官方赋予的监狱招兵权更是加速了普利戈任的“兵强马壮”。不过,所有这一切伴随着瓦格纳的莫斯科“进军”以及事实上的“兵变”而烟消云散。“兵变”爆发之后,俄统治集团惊慌失措,普京更是乘专机连夜逃离莫斯科奔赴圣彼得堡。俄罗斯高层的虚弱和混乱已经展露无疑。这对于普京这样的“政治强人”而言,完全是难以言表的直接羞辱,所以普利戈任本人与普京之间的密切关系不复存在。与此同时,众所周知瓦格纳集团与俄国防部的关系很长一段时间就处于严重恶化的状态,甚至与瓦格纳集团存在紧密关联的苏洛维金等军方高层也被纷纷整肃,绍伊古等反瓦格纳的势力现在已经基本清除掉了瓦格纳在军方的大部分同情-支持者,瓦格纳以及普利戈任在军政两界基本不再有真正的盟友。目前,瓦格纳虽然尚且可以寄居白俄罗斯,但白俄罗斯是一个高度对俄依赖的国家。近期,俄罗斯的战术核武器正式在白俄罗斯部署,这也意味着俄军方在白俄罗斯的影响力会进一步扩大。白俄罗斯对瓦格纳集团只能是暂时的收留,而反瓦格纳势力在白俄罗斯的强大影响力意味着这个临时避难所并不安全,白俄罗斯官方几乎肯定不会给予瓦格纳集团身份以及运作上的真正官方背书。因此缺失了官方特别是主要大国的身份背书和资源支持,当不了半官方的“兵”,瓦格纳恐怕就只有往“匪”的方向上转变了。其次,瓦格纳和西方之间的深度对立和对抗不会有根本上的扭转,这就决定了瓦格纳在总体上不可能向西方靠拢。既有的研究已经指出,在瓦格纳集团高层内,俄罗斯极右民族主义思想十分普遍,而这种民族主义思想又与“俄罗斯帝国运动”(Russian Imperial Movement)紧密交织在一起。这种思想的最突出特点就是坚决反对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和普世主义思想。意识形态上的坚决对立,注定了瓦格纳集团几乎很难获得西方的认可,而瓦格纳集团和普利戈任本人也并不对这种认可感兴趣。事实上,自2016年开始,美国和欧盟针对瓦格纳集团和普利戈任等集团高层施加了一系列的相关制裁。俄乌冲突爆发之后,瑞士、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也随即对瓦格纳集团及其领导人施加制裁。2023年,美国明确表示将会把瓦格纳集团认定为“重要的跨国犯罪组织”(Significant Transnational Criminal Group)以便为此后的制裁升级做好铺垫。而欧安会议会联盟(The Parliamentary Assembly of OSCE)则于今年7月正式将瓦格纳集团定义为恐怖主义组织。即使是在“六月兵变”发生之后,西方也丝毫未曾减弱对瓦格纳的制裁力度。早在“兵变”发生之后不久,美国政府就表示,绝不会减弱和放弃对瓦格纳的制裁。美国甚至在7月下旬制裁了三名支持瓦格纳的马里官员。并且,瓦格纳在非洲的势力基本盘集中于马里、布基纳法索、苏丹和中非四国,这四国政府对西方国家均秉持明显的敌视态度。在地缘政治上的对抗立场也决定了西方在未来只会持续加大对瓦格纳集团生存空间的打压。第三,从未来非洲大陆的政治形势局势来看,瓦格纳集团唯有“谋乱”方可“求存”,所以瓦格纳集团为了生存,将会效仿本•拉登的基地网络组织,日益展现其独立性以及对世界安全秩序的挑战。冷战结束之后,非洲被视为没有希望的大陆,西方资本纷纷撤离,而冷战时期被压制的民族-宗教矛盾日趋凸显,整个大陆特别是撒哈拉以南地区陷入长期的纷争与动乱之中。瓦格纳集团趁机介入非洲地区,以提供安保和军事训练为切入点逐步拓展影响力并掌握大量重要的自然资源。非洲之乱是瓦格纳得势的主要原因之一,但瓦格纳在非洲的四大基本盘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国家结构,内部依然充斥着部落和宗教纠纷,瓦格纳所提供的安保服务也主要面向其自身所青睐的部族军阀集团,而伴随着瓦格纳自身逐步拥有大量自然资源,瓦格纳集团在相当程度上也成为了非洲地区的军阀势力。瓦格纳进入非洲并站稳脚跟之后,并未给非洲国家带来真正的内部稳定,中非和苏丹等国依然充斥着严重的内部纷争。但是,近年来,西方国家正在逐步加强对非洲的重视程度,美国和欧盟先后出台了针对非洲的基建扶持计划以及针对非洲民间社会的渗透方案,旨在改变非洲特别是撒哈拉以南地区落后的社会结构和低效的治理能力。一旦这些改造计划逐步生效,非洲国家具备了现代化的治理能力和安全建构能力之后,其必然不再依靠瓦格纳集团所提供的安全保护,也会要求重新掌握抵押给瓦格纳集团的矿产和森林,这必然对瓦格纳的生存和运作形成挤出效应。因此,对于瓦格纳而言,其必然希望在自身的基本盘中保持相当的动乱环境,唯如此方可维系自身的生存空间。同时,瓦格纳也必须利用非洲各国内部既有的动乱因素,比如加强与博科圣地之类恐怖组织的联系并提供支持,将动乱进一步向整个非洲大陆播散开来,唯如此方可遏阻西方对非洲大陆的有效改造,维持自身的存续。以乱立足,以乱安身,以乱谋存。到了这一步,瓦格纳集团也就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私人安保企业,而是蜕变成为不折不扣的恐怖主义组织。最终分析结论:所以综合来看,我们预料瓦格纳在自己的母国失去了立足的根基,同时又面临着西方日趋加强的打压,两重因素之下的瓦格纳集团已经基本无法再成为纯粹意义上的私人安保企业。失去了国家背景的瓦格纳集团,将会选择以乱谋生和以乱求存的基本生存策略,这就注定瓦格纳集团必然会持续在非洲大陆制造动乱、纷争与不安,对世界安全造成重大挑战。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瓦格纳集团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与“基地”组织相类似的国际恐怖组织,对地区和国际安全稳定形成重大威胁,尤其是那些国家结构原始和治理能力低下的非洲国家更是会深受其害。文章来源:FT中文网标签: